碎琼乱玉,惊鸿一面。
随缘写

【靖安】破碎与胶水

*赛博小孩武安婧试图找到自己的妈妈,她成功了,然后放弃了。

*脑海产物没逻辑,不要上升!!

我怎么把武大写这么苦情,对不起


我从小就没有妈。小时候我问过我爸为什么,他沉默了一下说,“你妈在国外呢。”我就没再问,我妈总会回来的嘛,我和我爸都在这儿呢。

况且我爸对我挺好的,手笨也努力学着给我扎辫子做便当。至于挑衣服什么的可以交给林爱威妈妈。我爸从来不说重话不骂我,不让我受委屈,韩叔每回见他那和训队员时判若两人的温吞样儿就啧啧啧,“要不是你闺女懂事,早晚给你惯坏咯。”

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听说我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,反而我若无其事地堆沙堡,耐心地告诉他们妈妈出国啦。有人鄙夷地说那我也是外国人,不跟我玩。有人特羡慕我。

不过我自己心里也奇怪呢,隔壁金羡羽的爸爸也不是中国人,是日本人,怎么他们就能一家团聚?

上一年级之后我开始练冰,我爸一度死活不同意,好说没有歹说地劝我,不希望我吃这种苦。首钢园我爸那些老战友替我争取,到最后终于顺了我的意。

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你们还不知道我爸叫什么……他叫武大靖,短道速滑世界冠军,退役了当教练。我看过他的比赛视频,嘎嘎帅。但是他不负责我的训练,一是他要带国家队的哥哥姐姐,二是自家孩子往往教不好,三是他看我滑圈看着看着眼睛就红,整得跟我是个胡萝卜一样。我滑得很差吗?我有点难过,怕他失望,慢下来慢下来滑到他面前。

我爸摇摇头,捏捏我的小手,“小婧可厉害了。不过刚刚那个过弯……”

可能他是觉得我太辛苦了。滑得这么好得受多少伤啊,这话是谁说的来着。我爸真的好爱好爱我呀。这么想我就练得更刻苦了,一到家就自动休眠,迷迷糊糊感觉我爸在轻轻地摸我的头发。

“铁汉柔情啊安婧儿,你爸比我妈还温柔。”金羡羽听完,吃着冰激凌大发感慨。薯条在我手下滚得全是番茄酱,“小心天天叔叔听到,你可得挨揍。”

“揍不了,他跟我爸飞日本搞花滑活动去了。”

我嚼嚼薯条,忽然想到高强度训练下被我遗忘多年的疑问。“你说我妈怎么还没从韩国回来?”

金羡羽的眼神掺上点儿同情,他低头挖了一大勺圣代。“问武叔呗,我哪知道啊。”

我相信我妈确实在国外,但我爸肯定有所隐瞒。我都要小升初了,我妈一次没慰问过我这个女儿,电话没有视频没有邮件没有包裹没有……

想到最后我丧气了,我妈不要我了?或者我是我爸领养的?我正值青春期,情绪敏感多变,需要一个更懂女孩心思的妈妈。我爸做父亲做得很称职,要是评全国十佳父亲我高低得给他整一个。可是他或许不能永远代替我妈的角色。

那天晚上在饭桌上我提起这件事,在此之前我对我妈的印象只有她的名字和韩国。我爸这回倒是没沉默,立刻回答我,我妈生完我不久就和他分开了。他还为小时候骗我道歉,为没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道歉。我第一次发现我爸看起来那么卑微可怜。这是可以说的吗?

“他不喜欢我吗?你们两个为什么分开?”我问,眼睛酸涨涨的。

“不是,你妈他……有自己的家。”我爸说这话时目光躲闪。

我总觉得这听起来怪怪的,但还是接受了我妈再婚的事实。可用这个来解释我妈忽视我的存在好像太过牵强。

我躺在床上一只手抱着毛绒小羊,一只手艰难地发微信给金羡羽:“咸鱼,我是个被妈妈抛弃的小孩。”

“没他你不也过挺好吗,别瞎想了。”金羡羽过了半个点才回我。他说得有道理。

然而“妈妈”这个词已经成为我的执念,长得像棵小树了,拗断了还得继续长,不好使,得除根。十四岁那年我偷偷跑去问濛姨我妈长啥样,是个什么样的人。从小到大姨姨叔叔爷爷奶奶都疼爱我,长大了我察觉疼爱里有特殊的情感。那种情感从除了我爸最喜欢我的濛姨眼里滴出来。

她叹气,说,“真想看?真想看姨给你看。”似乎我提出了不合宜的要求。

我妈安贤洙长得怪秀气,看着温柔,和我爸不同的温柔。他也是世界冠军,最初是韩/国人,然后入籍俄/罗斯,曾经跟我爸同场竞技,后来到国家队做教练,后来……回韩国去了。我拿着手机愣了很久,原来这就是我盼了十几年的妈啊。我长得像他,越看越像,如果他陪我长大,一定有很多人会这么说。

“他为什么要走?我……我来得不对吗?”这种问题我爸是不会回答的,我早就看出来我妈是他心里一根刺,我舍不得伤害他。

濛姨抱了抱我,“你现在还小,不懂……濛姨这话你可能不爱听,但是真的,以后再说吧。你妈不容易,你爸也不容易……”

我说好,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敢看下去。有种隐隐的恐惧。

我十六岁,撞上青冬奥会,拿下1500米的冠军。颁花仪式上我高兴地向观众席疯狂挥手,扫到了我爸、羡羽、爱威……和我妈,安贤洙。他比赛的视频我反复看过很多次,虽然年代久远大概没了参考价值。应该是他吧,他好像在注视我……

换上常服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,我清晰地见到了我妈本人,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。他身边可能是他的妻子和女儿。他现在的女儿比我大很多,却意外地很像他,比我还要像——我不着痕迹地绕过他们,心中警铃大作。

走过去的一瞬间,我妈妈好像瞥了我一眼,一句轻轻的“武安婧选手”飘得很远。

十六年来习惯成自然的理智与镇定在此刻化为乌有,我一路疾走,走着走着换成小跑,汗一滴滴地冒。跑到一半我不跑了,划开手机点开百科:

“2011年,维克多·安开始与其冰迷俱乐部会员禹娜利交往。后在韩/国首尔登记结婚。2015年,维克多·安的女儿出生。”

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。这时汗水才变得滚烫。“Help needed?”挂着工作证的志愿者关切地问。我摆摆手,勉强露出一个笑,花了很长时间慢慢走回休息室。

只有艾琳和串门的金羡羽在。“怎么嘴唇都发白了,不舒服吗?”她把门锁上,一脸担忧地问,“说话呀!发生什么了嘛!”她冲咸鱼使了个眼色,意思是要他安慰安慰我。

“我真的没有妈妈了……他不是抛弃我,他从来没想过要我,他根本……”我还没说完就泪崩了,手闷在脸上哭得像没机油的机器,难听得要命。我努力挣扎出剩下的词句:“我爸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让我出生,让我一直……一直心存幻想……有必要吗?”

从小只有父爱,在夺金当天得知自己是私生女,真够抓马的。咸鱼和艾琳家庭美满阖家欢乐,估计怕一不小心站着说话不腰疼,只是给我顺气擦眼泪。

哭过一场之后我冷静下来,装作无事发生,捱过了接下来的几天,结束赛事随队飞回国。我爸开车来机场接我回家休假。一路上我一边应声一边在脑内铺开草稿纸乱写一气。

“……爸,我看到我妈了。”灯一点亮客厅,我脑子里密密麻麻的纸被揉成了纸团。

“你都知道了,小婧。”我爸这么说,“对不起。当年是我一定要留下你,我把你/妈///逼得没有办法……”

“你傻啊,武大靖你傻啊?!”十多年来我第一次大声跟我爸说话,我爸可能以为我情绪崩溃了。我却跪着埋在他怀里,眼泪淌下来。

“这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吗?他把我生下来当个纪念品送给你,好心安理得回韩国老婆孩子热炕头去是吗?你说他在国外,是不是还以为他会抛下一切再回来找你?濛姨他们都跟我说了,网上那些帖子我都看了,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,到底你跟我生物学上那个妈怎么回事!”

“我不生你的气,我想明白了,我真不生你的气……你一个人把我拉扯到这么大……”

我爸说别哭了,真别哭了嗷。

他没讲什么我妈是他白月光,什么单独训练,什么换手套,什么滑五届,什么十三日恋人看米兰的雪。他说他和我妈都犯下了很大的错,我妈的错只犯了几个月,他的错从十八岁那年就开始犯。他们两个都要不停地为此弥补,而我是他的救赎。我的降生确实是意外,我妈生我的时候险些大出血把命丢了。

他说我妈来看过我的,就是我头一回觉着我是个胡萝卜那天。我妈在场边默默看了五分钟就走了。后来我爸追出去什么也没说,就叫了一句“安”。我妈迟疑地嗯了一声,说大靖nim。

他稀里哗啦倒了一堆,我坐在旁边听,我说爸我们俩好好过吧。

睡觉前我删删改改在小群里发了条消息:

“我爸和我妈都是罪人,罪名就是相爱,爱就是罪。我本来应该恨他们的,因为我是罪的产物。但是我恨不起来,因为我是他们的小孩。”

我抱着小羊睡着了。


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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